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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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看清姜覓雪的選擇以後, 別說是其他小屋的嘉賓了，就算是導演組這邊都楞了一下。
“怎麽算命的攤位都放到地圖裏了？”馬導立刻低聲詢問自己旁邊的工作人員。
但凡綜藝節目，總得宣傳點正能量的東西吧, 現在這大喇喇把封建迷信擺上去, 合適嗎？
工作人員也顯然沒料到這一點，吞了口唾沫：“這個規劃圖是我們管夜市的籌建方要的, 大概確認沒有問題以後就直接用了……”
也是他們疏忽，忘了現在這種擺攤的夜市之類的, 確實基本上都會有那麽幾個算塔羅、小六壬之類的攤位, 而且生意一般都還不錯。
但誰家會在規劃的時候把“算命”這兩個字直接寫進去啊！！
他也低聲問導演：“馬導, 我們要不讓姜覓雪換個攤位？”
馬導看了眼旁邊準備跟著嘉賓們分散行動的攝影師們——他們拍攝的畫面都是實時上傳到網絡的，只有大概那麽兩三分鐘的延遲, 用來應對突發狀況。
他又想到自己邀請姜覓雪來節目的原因, 咬咬牙道：“都已經是直播了, 還改口也做得太難看了，就先這樣吧。”
於是嘉賓們分別選好了自己的任務, 夜市這邊的工作人員出場，帶他們去相應的攤位, 並且做開張前的準備。
姜覓雪選的角落離餘桃賣發卡的位置不遠, 兩個人是一起過去的, 路上餘桃忍不住悄聲問姜覓雪：“覓雪, 你還懂算命啊？”
“塔羅？六爻？還是測字？稱骨算命？”她猜測道。
姜覓雪想了想：“塔羅吧，解星座也行……”
餘桃：“你還真懂啊？你上哪兒學的，準確度高嗎？等等你在那個戀綜上說準素人嘉賓的事是不是就是算出來的啊？”
“我聽說學這種玄學的好像要拜師傅的, 而且單身學塔羅的話好像還會用桃花運來交換--對了我的太陽星座是水瓶, 月亮星座是天蠍，你覺得我這個樣子的, 最近兩年有希望拿金曲獎嗎？”
姜覓雪終於把前面的話補完：“我能把十二個星座都數完。”
餘桃：“？”
監視器後接收到這一畫面的導演組：“？”
姜覓雪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裏又緩緩點了點頭。
餘桃：“啊？”
她結結巴巴道：“那、那你怎麽擺這個攤？”真的不會被人砸場子嗎？
姜覓雪冷靜地拿出手機：“問題不大，我可以現學。”
餘桃再次：“？”
時間只剩下一個小時，讓姜覓雪在這點時間裏把塔羅和星座都學得精通，那是不可能的。
她簡單搜了一下其中的關鍵知識點，把每張塔羅牌的牌名和含義簡單記了一下。然後又去換衣服，再跟工作人員一起把攤位支了起來，時間就這麽過去了。
姜覓雪的攤位搭成了一個帳篷的樣子，外面還纏了幾圈裝飾的小燈，等晚上的時候還可以打開，一閃一閃的，應該會很吸睛。
帳篷的外面還放了一塊牌子，上面按照姜覓雪的要求，寫上了【塔羅解星座】宣傳字樣。
帳篷裏面是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姜覓雪坐在靠裏面的一側，靠外面的凳子留給進來的客人。攝影機架在旁邊，角度經過調整，保證不會拍到客人的臉部，只會大概看得出來有人坐到了對面。
桌面用一塊深色印著六角星的絨布蓋著，上面放了一副塔羅牌、一個水晶球，還有一塊姜覓雪特別要求註明的立牌。
立牌上寫著：【僅供娛樂，相信科學。】
而姜覓雪也簡單換了身衣服，節目組這邊不知道從哪裏給她找了張面紗，往臉上一戴，還真有那麽點神秘的異域風情。
餘桃那邊安頓起來比姜覓雪這邊的帳篷容易，她安好了自己的攤位以後就過來逛姜覓雪這邊，看到姜覓雪臉上的面紗，突然眼前一亮。
她道了句“你等下”，然後就匆匆離開。
沒過多久以後餘桃又回來，拉著陳清荷一起：“清荷姐我記得你有隨身帶化妝品來著？”
陳清荷是模特出身，對儀容姿態的要求很高，簡易的化妝品這些確實有隨身攜帶的習慣。
她端詳姜覓雪的臉片刻，然後掏出眼線筆：“你這個妝我給你改改。”
今天姜覓雪出門只化了個淡妝，陳清荷拿著眼線筆上去，先把她原有的眼線拉長，然後又就著液態的眼線筆，在姜覓雪的眉心處畫了一個小小的花紋符號。
也沒花兩分鐘時間，配合那張面紗，姜覓雪整個人的氣質登時從清冷變成了妖異。
餘桃拍了下手掌：“這樣就更對味兒了嘛！”
她朝姜覓雪擠擠眼睛：“就沖你這個樣子，肯定都有人願意進來買單的。”
姜覓雪有些哭笑不得，餘桃又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枚發卡，別在了姜覓雪的頭上：“過會兒別忘了幫我推銷一下啊。”
陳清荷也掏出一張手寫海報，在帳篷裏找到一個顯眼又不違和的地方貼上：“多謝。”
走的還是之前的話少高冷的路線，但從她的行為動作中不難看出，與姜覓雪已經算是比較親近了。
三個人湊在一起拉拉雜雜地聊了兩句，三點鐘的開市時間就到了，餘桃和陳清荷趕緊回去到自己的攤位上。
姜覓雪也趁著最後的時間，又覆習了一遍塔羅牌和星座方面的相關知識。
雖然三點鐘是正式營業的時間，但畢竟今天是周一，而且現在又是夏天，下午三點鐘的室外太陽正是毒辣的時候，願意在這個時候到這兒來逛街的人著實不多。
而且為了防止有藝人的粉絲直接奔著人找過來，節目組在之前直播的時候，是切掉了姜覓雪他們選的具體攤位位置的——你要來當然可以，不過美黎夜市的面積不小，要找的話就得一個攤位一個攤位地看過去了。
所以頭半個小時的時候，姜覓雪都沒等來什麽生意。
一直到三點半左右，外面才走進來兩個女生。
她倆挽著手，沒有打傘，手裏各拿了一杯飲料，進來的時候還在聊：“我看這個帳篷好，遮陰效果一流。”
“剛剛在外面真的曬死我了。”
“等下，這好像是人家支的塔羅的攤子誒。”
“那就進來算一下唄，就當聽故事玩也好啊。”
“而且你看人家桌子上的立牌，都說了相信科學了，玩一把唄。”
——聽得出來，這兩位是不太信塔羅算命這些東西的。
說完，這個覺得可以算一下的女孩子就笑嘻嘻地問姜覓雪：“您好，請問您這裏是怎麽收費的呀？”
她紮著個丸子頭，T恤加牛仔短褲的打扮，看起來相當清爽。
姜覓雪道：“算塔羅的話，一個問題38元，解星座18元。”
兩個女孩子對視一眼，之前開口的丸子頭女生當即道：“那我就試試解星座吧。”
說著她先掃了碼付款，然後笑瞇瞇在凳子上坐下來：“你好，我是金牛座的，小姐姐你能幫我看看我接下來一個月的運勢嗎？”
姜覓雪看了她一眼，似乎伸手要從前面的塔羅牌中抽出一張來：“你的生日？”
女生毫不猶豫地回答：“五月十三號。”
姜覓雪伸手抽牌的動作停下：“你不是金牛座吧？”
丸子頭女生一楞。
——剛剛這個女生說自己是金牛座的時候，目光一直緊盯在姜覓雪這邊，同時她自己的面部表情比起之前顯得更誇張了一些。
這並不像是一個向別人提問時的反應，反而挺像樂子人搞事時的興奮表情。
並且這個女生回答生日時的速度也太快，快得不像是經過回憶以後才得出的結果，反而更像是隨口瞎編的內容。
再配合上她的同伴在聽見金牛座時那一閃而過的錯愕表情，得出這樣的結論，對姜覓雪來說實在算不上困難。
比起隔著屏幕看向景這些人在撒謊要簡單多了。
當然，考慮到她現在的“職業”，直接將自己的判斷依據這麽說出來，肯定是不行的。
於是姜覓雪沈吟一瞬，隨即語氣淡淡地道：“金牛是土象星座，金牛人的性格特質往往以沈穩為底色，和您命宮中的顏色並不相近。”
她繼續睜眼瞎說：“我看您命宮中的顏色明麗多變，從氣質上來說，應該是一個非常活潑外向的人，與其說是土象星座，倒是更像風象星座。”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您應該是雙子座吧？”
丸子頭女生臉上的表情已經從看熱鬧變成了錯愕：“大、大師，您是真的會占蔔啊？”
姜覓雪指了指旁邊“相信科學”的立牌。
——人的記憶存在自我參照效應*，往往跟自己相關聯的東西是記得最牢的，這個女生能夠不假思索說出金牛座和對應的生日日期，就證明她的實際生日多半就在前後。
金牛座前後就兩個星座，二分之一猜對的概率，要是這次不中，她再換個說法糊弄上去就是了。
不過她今天的運氣確實不錯，搏了個開門紅。
姜覓雪心裏是這個意思，但那兩個女生可就不這麽想了。
尤其是坐下來的這個丸子頭女生。
她註意到姜覓雪旁邊的攝像機，又看姜覓雪這副打扮，估計以為姜覓雪是什麽在x音上做直播引流的網紅，出於宣傳和國家法規的需要才立的這塊牌子，當下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朝姜覓雪比了個“OK”的手勢。
“好，我懂，我都懂。”
“那小姐姐我現在想新下單一個塔羅占蔔可以嗎？”
姜覓雪道：“不好意思，我一次的話只能算一個的。”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適時搞點饑餓營銷，一來有助於生意，二來這麽一做，對方對自己的信服水平也會大大提升。
……
於是到晚上六點半，餘桃感覺差不多到晚飯的點了，準備招呼其他人一起去吃東西，找到姜覓雪這裏的時候，震驚地發現，姜覓雪的帳篷外，竟然排起了一條長隊。
並且隊伍中還時不時有人討論：“你也是聽說這裏很靈才來的嗎？”
“我朋友剛剛瘋狂給我發微信說，這裏有個小姐姐算塔羅解星座特別準！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來湊個熱鬧唄。”
“嘿嘿，我不一樣，我是來看美女的！”
“感覺那個小姐姐長得很像明星誒，她旁邊還放了攝像機，是拍短視頻的網紅還是真的是藝人啊？”
“藝人能出來給人算塔羅？應該是網紅之類的吧？”
“不過你別說我確實覺得這個攤主長得有點眼熟……”
聽見路人們熱火朝天討論的餘桃：“？”
她悄咪咪繞了個背，從後面進到了姜覓雪的帳篷，一進去便聽到姜覓雪的嗓音娓娓道來：“你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實際內心敏感細膩，但即使遇到什麽事情，也更習慣自己一個人獨自消化，默默承受，而不是與周圍的人分享……”
坐在姜覓雪對面的妹子已經泣不成聲：“對！對！小姐姐你說得太對了……”
姜覓雪適時地遞上紙巾，語氣溫和：“所以呢，按照牌面的建議，你可以試著相信一下你身邊的人，有的時候，適當地敞開心扉，也許不是什麽壞事呢。”
對面的女生狠狠擤了一下鼻涕，紅著眼睛，點了點頭：“這樣的嗎？好的……我會好好考慮一下的。”
姜覓雪又安慰了一兩句，才把人送了出去。
餘桃目送姜覓雪的背影出去，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齊陽發過來的信息：【不是說的吃飯嗎？！你人呢？】
餘桃：【1】
齊陽：【？】
餘桃：【我現在感覺，馬導他好像請了個大神回來……】
……
別說是餘桃麻了，節目組也有點麻了。
馬導坐在監視器後面，狠狠吸了口煙，然後打電話給隔壁《令人心動的你》的王導。
電話那頭是無法接通的忙音，不知道這老小子現在在忙什麽。
於是馬導只能打開和【請多多支持心動節目組】的聊天框。
【一日小屋本季大爆】：【你從哪裏認識姜大師這麽個寶貝的？】
【請多多支持心動節目組】：【您好，您發送信息的用戶已經死亡，有事請撥打火葬場電話63xxxxxx】
【一日小屋本季大爆】：【？】
【請多多支持心動節目組】：【你自己看熱搜吧……我手機已經拒接所有來電了】
【請多多支持心動節目組】：【[疲憊微笑JPG]這究竟是我的福，還是我的孽？】
然後不管馬導再發什麽，對面的王旭昇導演就像是真的死了一樣，再沒有一個字的回音。
熱搜？
因為《一日小屋》是24小時直播，現在又是嘉賓在外面做任務打工，怕有什麽差錯，馬和平基本上一直都盯著監視器這邊，完全沒空打開微博看熱搜什麽的。
但既然王旭昇這麽說了……
馬和平一邊嘀咕著打開微博，正想著還能發生點什麽大不了的事，而後頁面加載出來，熱搜最頂上連掛著好幾個黑紅的“爆”。
#大學名額頂替陳宇#
#令人心動的你陳宇#
#你也別想落好！！ 陳宇#
熱搜前三條，條條都有陳宇的名字。
馬和平的手機一個沒拿穩，啪地一聲，臉朝地砸在地上。
……
這邊姜覓雪把剛剛那個哭成淚人的客人送了出去，又去外面掛了個暫停營業的牌子，隨即轉回來，對餘桃道：“走吧？”
先前餘桃過來，是有給姜覓雪發信息的。
餘桃：“哦……哦！”
她把手機塞回口袋，忍不住看了姜覓雪好幾眼，然後又問：“覓雪你真的不會算命嗎？”
外面的長隊和剛剛哭著點頭說好的顧客可不像是她不會的樣子啊！！
姜覓雪語氣淡定：“巴納姆效應*而已。話語上模棱兩可一些，聽者卻往往會感到‘這就是我自己’。”
這也是為什麽人們往往會覺得星座很準的原因——其實拿別的星座的內容往自己身上套一套，你會發現也同樣成立。
餘桃：“巴納姆效應？”
那是啥？
姜覓雪道：“不是很明白嗎？那我舉個例子。”
她目光看向餘桃的眼睛，神情忽然變得專註許多：“餘桃，雖然你總是表現得那麽積極開朗，但每當夜深人靜，你是不是也有低落難以言明的時候？”
“你總是那樣的為別人考慮，以至於有的時候會忽略了自己。”
“你努力想要成為大家的開心果，想要讓聽到你歌聲人都覺得幸福，但盡管你再努力，也難免會有遇上挫折、覺得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時刻。”
“周圍的人也許不懂你的努力與理想，但沒有關系，因為我們都知道，付出的汗水一定會有收獲回報的時刻。”
餘桃的表情看上去已經感動得快要哭出來：“覓雪，沒想到我們才認識一天，你竟然就這麽懂我……”
姜覓雪的神情回歸平淡：“——大概就是這樣。”
餘桃：“？”
姜覓雪：“好了，去吃飯吧。”
一直到走上大路，和其他幾人匯合，餘桃都有些沒回過神來。
方明俊註意到餘桃的狀態不是很對勁，主動問：“怎麽了？”
餘桃欲哭無淚：“沒什麽，只是被人欺騙了感情而已。”
其他人：“？”
不過餘桃的低落也只是暫時的，沒過多久，她又恢覆了活力滿滿的樣子：“我好了！晚上吃什麽？咱們現在又有錢了！”
都不說以姜覓雪那邊的長隊，她今天賺了多少，就是餘桃自己這邊的生意也十分不錯，按照現在這個進度，到晚上收攤的時間，她說不定能把所有的發卡都賣完。
她登時感覺自己已經成了個有錢人，得意非常，恨不得買只龍蝦回來遲遲。
“而且你們不知道，覓雪今天的生意有多好……”
餘桃一邊說一邊手腳比劃，想要用動作展現姜覓雪到底有多“神”，其他人今天的攤位離姜覓雪這邊都比較遠，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不過方明俊聽到以後還是忍不住咋舌：“我之前聽到有人在說西區有個算塔羅牌的攤主特別靈，沒想到就是你！”
說話間幾人回到了最開始導演組發布任務的地方——他們的晚飯是不能直接在夜市上買的，而是要跟節目組進行兌換。
只是等在這裏的導演馬和平表情有些凝重。
從他跟心動節目組的王導微信聯系後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這一個小時的時間，已經足夠吃瓜群眾們把柏景煥連著陳宇的事翻來覆去扒個遍了。自然而然地，之前姜覓雪在《令人心動的你》直播時說陳宇“這麽努力地編故事”的片段，也被再次翻了出來。
並且#姜姐真會編#的詞條，在剛剛也成功爬上了熱搜前排。
嘉賓熱度高，這本來對《一日小屋》是個好事，馬導剛剛拉了下數據，發現從陳宇上熱搜開始，他們節目的直播熱度都比之前高了不少。
但問題是，現在他們正在美黎夜市，以現在陳宇事件的熱度，過會兒好奇來打卡的吃瓜群眾和想來蹲姜覓雪的記者狗仔怕是能將這個夜市給擠爆。
這絕對不是《一日小屋》這個綜藝的初衷。
但現在就撤退吧，這個熱度馬導又確實有點舍不得。
天人交戰片刻以後，馬導還是做出撤退的決定：反正今天的素材已經拍得差不多了，大不了回去以後再策劃一個晚間活動。
現在姜覓雪還在他們節目上，一手的信息怎麽能讓別家媒體拿走？！
定了定心神，他正要開口宣布今天的擺攤活動提前結束，卻發現姜覓雪並沒有在看導演組這邊，反而頭扭向外面的人群方向。
鬼使神差的，馬導舉著喇叭問了句：“姜覓雪，你在看什麽？”
姜覓雪目光落在人群中一道不遠身影——剛剛在回來的時候，方明俊還不小心和對方撞了一下，不過除此之外也沒有發生別的故事，雙方彼此道了句歉後，便又繼續按各自的方向走去。
她頓了頓：“那個人，看起來不是很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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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姜覓雪的選擇以後, 別說是其他小屋的嘉賓了，就算是導演組這邊都楞了一下。
“怎麽算命的攤位都放到地圖裏了？”馬導立刻低聲詢問自己旁邊的工作人員。
但凡綜藝節目，總得宣傳點正能量的東西吧, 現在這大喇喇把封建迷信擺上去, 合適嗎？
工作人員也顯然沒料到這一點，吞了口唾沫：“這個規劃圖是我們管夜市的籌建方要的, 大概確認沒有問題以後就直接用了……”
也是他們疏忽，忘了現在這種擺攤的夜市之類的, 確實基本上都會有那麽幾個算塔羅、小六壬之類的攤位, 而且生意一般都還不錯。
但誰家會在規劃的時候把“算命”這兩個字直接寫進去啊！！
他也低聲問導演：“馬導, 我們要不讓姜覓雪換個攤位？”
馬導看了眼旁邊準備跟著嘉賓們分散行動的攝影師們——他們拍攝的畫面都是實時上傳到網絡的，只有大概那麽兩三分鐘的延遲, 用來應對突發狀況。
他又想到自己邀請姜覓雪來節目的原因, 咬咬牙道：“都已經是直播了, 還改口也做得太難看了，就先這樣吧。”
於是嘉賓們分別選好了自己的任務, 夜市這邊的工作人員出場，帶他們去相應的攤位, 並且做開張前的準備。
姜覓雪選的角落離餘桃賣發卡的位置不遠, 兩個人是一起過去的, 路上餘桃忍不住悄聲問姜覓雪：“覓雪, 你還懂算命啊？”
“塔羅？六爻？還是測字？稱骨算命？”她猜測道。
姜覓雪想了想：“塔羅吧，解星座也行……”
餘桃：“你還真懂啊？你上哪兒學的，準確度高嗎？等等你在那個戀綜上說準素人嘉賓的事是不是就是算出來的啊？”
“我聽說學這種玄學的好像要拜師傅的, 而且單身學塔羅的話好像還會用桃花運來交換--對了我的太陽星座是水瓶, 月亮星座是天蠍，你覺得我這個樣子的, 最近兩年有希望拿金曲獎嗎？”
姜覓雪終於把前面的話補完：“我能把十二個星座都數完。”
餘桃：“？”
監視器後接收到這一畫面的導演組：“？”
姜覓雪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裏又緩緩點了點頭。
餘桃：“啊？”
她結結巴巴道：“那、那你怎麽擺這個攤？”真的不會被人砸場子嗎？
姜覓雪冷靜地拿出手機：“問題不大，我可以現學。”
餘桃再次：“？”
時間只剩下一個小時，讓姜覓雪在這點時間裏把塔羅和星座都學得精通，那是不可能的。
她簡單搜了一下其中的關鍵知識點，把每張塔羅牌的牌名和含義簡單記了一下。然後又去換衣服，再跟工作人員一起把攤位支了起來，時間就這麽過去了。
姜覓雪的攤位搭成了一個帳篷的樣子，外面還纏了幾圈裝飾的小燈，等晚上的時候還可以打開，一閃一閃的，應該會很吸睛。
帳篷的外面還放了一塊牌子，上面按照姜覓雪的要求，寫上了【塔羅解星座】宣傳字樣。
帳篷裏面是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姜覓雪坐在靠裏面的一側，靠外面的凳子留給進來的客人。攝影機架在旁邊，角度經過調整，保證不會拍到客人的臉部，只會大概看得出來有人坐到了對面。
桌面用一塊深色印著六角星的絨布蓋著，上面放了一副塔羅牌、一個水晶球，還有一塊姜覓雪特別要求註明的立牌。
立牌上寫著：【僅供娛樂，相信科學。】
而姜覓雪也簡單換了身衣服，節目組這邊不知道從哪裏給她找了張面紗，往臉上一戴，還真有那麽點神秘的異域風情。
餘桃那邊安頓起來比姜覓雪這邊的帳篷容易，她安好了自己的攤位以後就過來逛姜覓雪這邊，看到姜覓雪臉上的面紗，突然眼前一亮。
她道了句“你等下”，然後就匆匆離開。
沒過多久以後餘桃又回來，拉著陳清荷一起：“清荷姐我記得你有隨身帶化妝品來著？”
陳清荷是模特出身，對儀容姿態的要求很高，簡易的化妝品這些確實有隨身攜帶的習慣。
她端詳姜覓雪的臉片刻，然後掏出眼線筆：“你這個妝我給你改改。”
今天姜覓雪出門只化了個淡妝，陳清荷拿著眼線筆上去，先把她原有的眼線拉長，然後又就著液態的眼線筆，在姜覓雪的眉心處畫了一個小小的花紋符號。
也沒花兩分鐘時間，配合那張面紗，姜覓雪整個人的氣質登時從清冷變成了妖異。
餘桃拍了下手掌：“這樣就更對味兒了嘛！”
她朝姜覓雪擠擠眼睛：“就沖你這個樣子，肯定都有人願意進來買單的。”
姜覓雪有些哭笑不得，餘桃又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枚發卡，別在了姜覓雪的頭上：“過會兒別忘了幫我推銷一下啊。”
陳清荷也掏出一張手寫海報，在帳篷裏找到一個顯眼又不違和的地方貼上：“多謝。”
走的還是之前的話少高冷的路線，但從她的行為動作中不難看出，與姜覓雪已經算是比較親近了。
三個人湊在一起拉拉雜雜地聊了兩句，三點鐘的開市時間就到了，餘桃和陳清荷趕緊回去到自己的攤位上。
姜覓雪也趁著最後的時間，又覆習了一遍塔羅牌和星座方面的相關知識。
雖然三點鐘是正式營業的時間，但畢竟今天是周一，而且現在又是夏天，下午三點鐘的室外太陽正是毒辣的時候，願意在這個時候到這兒來逛街的人著實不多。
而且為了防止有藝人的粉絲直接奔著人找過來，節目組在之前直播的時候，是切掉了姜覓雪他們選的具體攤位位置的——你要來當然可以，不過美黎夜市的面積不小，要找的話就得一個攤位一個攤位地看過去了。
所以頭半個小時的時候，姜覓雪都沒等來什麽生意。
一直到三點半左右，外面才走進來兩個女生。
她倆挽著手，沒有打傘，手裏各拿了一杯飲料，進來的時候還在聊：“我看這個帳篷好，遮陰效果一流。”
“剛剛在外面真的曬死我了。”
“等下，這好像是人家支的塔羅的攤子誒。”
“那就進來算一下唄，就當聽故事玩也好啊。”
“而且你看人家桌子上的立牌，都說了相信科學了，玩一把唄。”
——聽得出來，這兩位是不太信塔羅算命這些東西的。
說完，這個覺得可以算一下的女孩子就笑嘻嘻地問姜覓雪：“您好，請問您這裏是怎麽收費的呀？”
她紮著個丸子頭，T恤加牛仔短褲的打扮，看起來相當清爽。
姜覓雪道：“算塔羅的話，一個問題38元，解星座18元。”
兩個女孩子對視一眼，之前開口的丸子頭女生當即道：“那我就試試解星座吧。”
說著她先掃了碼付款，然後笑瞇瞇在凳子上坐下來：“你好，我是金牛座的，小姐姐你能幫我看看我接下來一個月的運勢嗎？”
姜覓雪看了她一眼，似乎伸手要從前面的塔羅牌中抽出一張來：“你的生日？”
女生毫不猶豫地回答：“五月十三號。”
姜覓雪伸手抽牌的動作停下：“你不是金牛座吧？”
丸子頭女生一楞。
——剛剛這個女生說自己是金牛座的時候，目光一直緊盯在姜覓雪這邊，同時她自己的面部表情比起之前顯得更誇張了一些。
這並不像是一個向別人提問時的反應，反而挺像樂子人搞事時的興奮表情。
並且這個女生回答生日時的速度也太快，快得不像是經過回憶以後才得出的結果，反而更像是隨口瞎編的內容。
再配合上她的同伴在聽見金牛座時那一閃而過的錯愕表情，得出這樣的結論，對姜覓雪來說實在算不上困難。
比起隔著屏幕看向景這些人在撒謊要簡單多了。
當然，考慮到她現在的“職業”，直接將自己的判斷依據這麽說出來，肯定是不行的。
於是姜覓雪沈吟一瞬，隨即語氣淡淡地道：“金牛是土象星座，金牛人的性格特質往往以沈穩為底色，和您命宮中的顏色並不相近。”
她繼續睜眼瞎說：“我看您命宮中的顏色明麗多變，從氣質上來說，應該是一個非常活潑外向的人，與其說是土象星座，倒是更像風象星座。”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您應該是雙子座吧？”
丸子頭女生臉上的表情已經從看熱鬧變成了錯愕：“大、大師，您是真的會占蔔啊？”
姜覓雪指了指旁邊“相信科學”的立牌。
——人的記憶存在自我參照效應*，往往跟自己相關聯的東西是記得最牢的，這個女生能夠不假思索說出金牛座和對應的生日日期，就證明她的實際生日多半就在前後。
金牛座前後就兩個星座，二分之一猜對的概率，要是這次不中，她再換個說法糊弄上去就是了。
不過她今天的運氣確實不錯，搏了個開門紅。
姜覓雪心裏是這個意思，但那兩個女生可就不這麽想了。
尤其是坐下來的這個丸子頭女生。
她註意到姜覓雪旁邊的攝像機，又看姜覓雪這副打扮，估計以為姜覓雪是什麽在x音上做直播引流的網紅，出於宣傳和國家法規的需要才立的這塊牌子，當下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朝姜覓雪比了個“OK”的手勢。
“好，我懂，我都懂。”
“那小姐姐我現在想新下單一個塔羅占蔔可以嗎？”
姜覓雪道：“不好意思，我一次的話只能算一個的。”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適時搞點饑餓營銷，一來有助於生意，二來這麽一做，對方對自己的信服水平也會大大提升。
……
於是到晚上六點半，餘桃感覺差不多到晚飯的點了，準備招呼其他人一起去吃東西，找到姜覓雪這裏的時候，震驚地發現，姜覓雪的帳篷外，竟然排起了一條長隊。
並且隊伍中還時不時有人討論：“你也是聽說這裏很靈才來的嗎？”
“我朋友剛剛瘋狂給我發微信說，這裏有個小姐姐算塔羅解星座特別準！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來湊個熱鬧唄。”
“嘿嘿，我不一樣，我是來看美女的！”
“感覺那個小姐姐長得很像明星誒，她旁邊還放了攝像機，是拍短視頻的網紅還是真的是藝人啊？”
“藝人能出來給人算塔羅？應該是網紅之類的吧？”
“不過你別說我確實覺得這個攤主長得有點眼熟……”
聽見路人們熱火朝天討論的餘桃：“？”
她悄咪咪繞了個背，從後面進到了姜覓雪的帳篷，一進去便聽到姜覓雪的嗓音娓娓道來：“你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實際內心敏感細膩，但即使遇到什麽事情，也更習慣自己一個人獨自消化，默默承受，而不是與周圍的人分享……”
坐在姜覓雪對面的妹子已經泣不成聲：“對！對！小姐姐你說得太對了……”
姜覓雪適時地遞上紙巾，語氣溫和：“所以呢，按照牌面的建議，你可以試著相信一下你身邊的人，有的時候，適當地敞開心扉，也許不是什麽壞事呢。”
對面的女生狠狠擤了一下鼻涕，紅著眼睛，點了點頭：“這樣的嗎？好的……我會好好考慮一下的。”
姜覓雪又安慰了一兩句，才把人送了出去。
餘桃目送姜覓雪的背影出去，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齊陽發過來的信息：【不是說的吃飯嗎？！你人呢？】
餘桃：【1】
齊陽：【？】
餘桃：【我現在感覺，馬導他好像請了個大神回來……】
……
別說是餘桃麻了，節目組也有點麻了。
馬導坐在監視器後面，狠狠吸了口煙，然後打電話給隔壁《令人心動的你》的王導。
電話那頭是無法接通的忙音，不知道這老小子現在在忙什麽。
於是馬導只能打開和【請多多支持心動節目組】的聊天框。
【一日小屋本季大爆】：【你從哪裏認識姜大師這麽個寶貝的？】
【請多多支持心動節目組】：【您好，您發送信息的用戶已經死亡，有事請撥打火葬場電話63xxxxxx】
【一日小屋本季大爆】：【？】
【請多多支持心動節目組】：【你自己看熱搜吧……我手機已經拒接所有來電了】
【請多多支持心動節目組】：【[疲憊微笑JPG]這究竟是我的福，還是我的孽？】
然後不管馬導再發什麽，對面的王旭昇導演就像是真的死了一樣，再沒有一個字的回音。
熱搜？
因為《一日小屋》是24小時直播，現在又是嘉賓在外面做任務打工，怕有什麽差錯，馬和平基本上一直都盯著監視器這邊，完全沒空打開微博看熱搜什麽的。
但既然王旭昇這麽說了……
馬和平一邊嘀咕著打開微博，正想著還能發生點什麽大不了的事，而後頁面加載出來，熱搜最頂上連掛著好幾個黑紅的“爆”。
#大學名額頂替陳宇#
#令人心動的你陳宇#
#你也別想落好！！ 陳宇#
熱搜前三條，條條都有陳宇的名字。
馬和平的手機一個沒拿穩，啪地一聲，臉朝地砸在地上。
……
這邊姜覓雪把剛剛那個哭成淚人的客人送了出去，又去外面掛了個暫停營業的牌子，隨即轉回來，對餘桃道：“走吧？”
先前餘桃過來，是有給姜覓雪發信息的。
餘桃：“哦……哦！”
她把手機塞回口袋，忍不住看了姜覓雪好幾眼，然後又問：“覓雪你真的不會算命嗎？”
外面的長隊和剛剛哭著點頭說好的顧客可不像是她不會的樣子啊！！
姜覓雪語氣淡定：“巴納姆效應*而已。話語上模棱兩可一些，聽者卻往往會感到‘這就是我自己’。”
這也是為什麽人們往往會覺得星座很準的原因——其實拿別的星座的內容往自己身上套一套，你會發現也同樣成立。
餘桃：“巴納姆效應？”
那是啥？
姜覓雪道：“不是很明白嗎？那我舉個例子。”
她目光看向餘桃的眼睛，神情忽然變得專註許多：“餘桃，雖然你總是表現得那麽積極開朗，但每當夜深人靜，你是不是也有低落難以言明的時候？”
“你總是那樣的為別人考慮，以至於有的時候會忽略了自己。”
“你努力想要成為大家的開心果，想要讓聽到你歌聲人都覺得幸福，但盡管你再努力，也難免會有遇上挫折、覺得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時刻。”
“周圍的人也許不懂你的努力與理想，但沒有關系，因為我們都知道，付出的汗水一定會有收獲回報的時刻。”
餘桃的表情看上去已經感動得快要哭出來：“覓雪，沒想到我們才認識一天，你竟然就這麽懂我……”
姜覓雪的神情回歸平淡：“——大概就是這樣。”
餘桃：“？”
姜覓雪：“好了，去吃飯吧。”
一直到走上大路，和其他幾人匯合，餘桃都有些沒回過神來。
方明俊註意到餘桃的狀態不是很對勁，主動問：“怎麽了？”
餘桃欲哭無淚：“沒什麽，只是被人欺騙了感情而已。”
其他人：“？”
不過餘桃的低落也只是暫時的，沒過多久，她又恢覆了活力滿滿的樣子：“我好了！晚上吃什麽？咱們現在又有錢了！”
都不說以姜覓雪那邊的長隊，她今天賺了多少，就是餘桃自己這邊的生意也十分不錯，按照現在這個進度，到晚上收攤的時間，她說不定能把所有的發卡都賣完。
她登時感覺自己已經成了個有錢人，得意非常，恨不得買只龍蝦回來遲遲。
“而且你們不知道，覓雪今天的生意有多好……”
餘桃一邊說一邊手腳比劃，想要用動作展現姜覓雪到底有多“神”，其他人今天的攤位離姜覓雪這邊都比較遠，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不過方明俊聽到以後還是忍不住咋舌：“我之前聽到有人在說西區有個算塔羅牌的攤主特別靈，沒想到就是你！”
說話間幾人回到了最開始導演組發布任務的地方——他們的晚飯是不能直接在夜市上買的，而是要跟節目組進行兌換。
只是等在這裏的導演馬和平表情有些凝重。
從他跟心動節目組的王導微信聯系後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這一個小時的時間，已經足夠吃瓜群眾們把柏景煥連著陳宇的事翻來覆去扒個遍了。自然而然地，之前姜覓雪在《令人心動的你》直播時說陳宇“這麽努力地編故事”的片段，也被再次翻了出來。
並且#姜姐真會編#的詞條，在剛剛也成功爬上了熱搜前排。
嘉賓熱度高，這本來對《一日小屋》是個好事，馬導剛剛拉了下數據，發現從陳宇上熱搜開始，他們節目的直播熱度都比之前高了不少。
但問題是，現在他們正在美黎夜市，以現在陳宇事件的熱度，過會兒好奇來打卡的吃瓜群眾和想來蹲姜覓雪的記者狗仔怕是能將這個夜市給擠爆。
這絕對不是《一日小屋》這個綜藝的初衷。
但現在就撤退吧，這個熱度馬導又確實有點舍不得。
天人交戰片刻以後，馬導還是做出撤退的決定：反正今天的素材已經拍得差不多了，大不了回去以後再策劃一個晚間活動。
現在姜覓雪還在他們節目上，一手的信息怎麽能讓別家媒體拿走？！
定了定心神，他正要開口宣布今天的擺攤活動提前結束，卻發現姜覓雪並沒有在看導演組這邊，反而頭扭向外面的人群方向。
鬼使神差的，馬導舉著喇叭問了句：“姜覓雪，你在看什麽？”
姜覓雪目光落在人群中一道不遠身影——剛剛在回來的時候，方明俊還不小心和對方撞了一下，不過除此之外也沒有發生別的故事，雙方彼此道了句歉後，便又繼續按各自的方向走去。
她頓了頓：“那個人，看起來不是很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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